— 魯魯 —

【谭赵】监护人(三十六)

人称清和:

等待成绩单的时间里,谭宗明和赵启平两个人都过得煎熬,心里滋味五味杂陈,矛盾的心情两人都有。
赵启平未曾后悔过自己填报了远离谭宗明的学校,谭宗明也从未生出要反对他的想法。感情无法受理智所掌控,一旦生出些苗头便如同破土而出的竹子般,迫不及待地汲取了养分和精华,与时光赛跑似的争分夺秒地生长壮大。
遮住了阳光的叶子盘根错节,牢牢锁住了赵启平的心,他却为了被禁锢于谭宗明身边的这颗心脏,不得不趋使自己远离他,走到一个谭宗明无法看见也无法立即触碰到的地方,然后安稳地暂时扎营,心无旁骛地想念着他。
然而——悔意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正比例递增,一直到现在,已经好像一片深水湖畔一般将他淹没,连呼吸也困难。

李熏然坐在他的对面给两个人都倒了杯冰啤酒,率先拿起杯子碰了碰赵启平的,仰起头一饮而尽。清脆的器皿碰撞声音让赵启平感觉如一根被拉紧的琴弦般紧绷的神经找到了一个断裂的节点。
他红着眼睛却白着脸,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李熏然问道,“熏然哥,我做错了吗?”
“报志愿哪来的对错?”
“你说我后悔了可怎么办?”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为什么要跑那么远?”李熏然给自己添了杯酒。
“我觉得我有点太依赖他,你说万一有天他烦我了,我又这么离不开老谭,那我不得难受死啊?”
李熏然静静地看了赵启平半天,问道,“那你现在抽身出去,以后再分开就不会难受了吗?”
赵启平一愣,没吭声。
李熏然的手指微微扣起,轻敲着桌面,似笑非笑地道,“蒙谁呢?看你那眼睛就知道你没说真话。”

赵启平的手攥成拳又松开,咬牙连着喝了三杯啤酒,问道,“熏然哥,你看过《简爱》吗?”

这回轮到李熏然愣住了。他只是察觉出了眼前这名少年的眼中透露出的野心和不服输的性格。他如同一只藏獒威风凛凛,又好像一只初生不久的狮子,稚嫩却无法掩盖他急于傲视群雄的欲望。李熏然想到赵启平和谭宗明一样,喜欢金戈铁马的生活,指点江山的感受,却没想到少年在内心最深处,却细腻地生出了如此敏感的的青苔,附着在湿漉漉的柔软上。

其实李熏然只在高中的时候粗粗读过一遍这本家喻户晓的小说,他只知道它很有名,只知道是一个名字很长的女人写的故事,只大概了解小说的故事梗概。但是他却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年轻气盛的中学生会在这样一个沸反盈天的烧烤店里,模样严肃地问他有没有读过这本名著。

李熏然有一点尴尬,他拿起一次性筷子,准确无误地从正中间将它们往两边掰成了两根独立的个体,一面低声说,“都看完六七年,有点记不清了。”
赵启平哦了一声,伸手将桌子上散落的几串铁签子码齐,闷闷地说道,“我想要做一个和谭宗明一样优秀的人。”
李熏然抬头看着赵启平。
“我们都是男生,我又是他抚养的。有朝一日,要是我们真的可以真的在一起,除了我和他一样厉害,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堵住别人的嘴,”赵启平用纸巾擦了擦签子头,说道,“我不是说让那些人接受同性……同性恋爱,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被人说我被包养了。”
李熏然差点被啤酒呛着,赵启平的话实在太有震撼力,虽然听起来让人有点想笑,却带给李熏然一股醍醐灌顶的清明感。
他抬头看着赵启平的眼睛说道,“那你要变得很强很强才行。”
赵启平点点头。
“一个人在陌生城市生活,确实是快速长大的最好办法,何况你是去了一个不用人民币不讲普通话的地方——虽然大家都姓中。
赵启平点点头。

“谭宗明知道你怎么想的吗?”
“这些事我不希望他知道。”
李熏然了然笑道,“我知道了,我会保密。不过谭宗明也许也是抱着随时会失去你的心情来爱你的吧。”
“我……我不知道……”赵启平有些诧异。
“你呀,还是太小了,“也许你一个人出去摸爬滚打是对的——毕竟是男孩子,”李熏然说道,“谭宗明比你大了十岁,他想问题的角度和你肯定不一样。你想着要独立,要长大,谭宗明要想的……我是说如果我是谭宗明——毕竟我们是同龄人——我会想你现在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可感情随时都会改变,没人能保证你不会移情别恋,你别着急说话,我这不是贬低你,这是人之常情。
“也许谭宗明考虑到的不是你和他的感情,而是你日后若是回想起来,因为在人生第一次重要抉择中留有遗憾,你一辈子都会后悔。很多事情无法回头,其中一样就是时间。如果因为所谓爱情而反对你或者干涉你的决定,让你用一辈子来遗憾后悔,你觉得这是谭宗明的行事作风吗?”

赵启平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坐在薄而软的劣质塑料椅子听着李熏然的话。
“你对谭宗明有依赖也有喜欢,但他对你还有一种必须对你的未来负责的责任。”
李熏然的话让赵启平感到豁然开朗且感慨。他呆呆地坐在出租上出神,李熏然坐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现在需要时间慢慢消化我的话,但没关系,别慌。慢慢来,明白吗?”
赵启平的眼睛里渗出了汹涌的情感激流,他竭力按捺却不能如愿。少年点点头看着李熏然乘坐的出租车渐行渐远,抹了抹脸,疯了一般往别墅跑去。

此刻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那个追风筝的人。谭宗明就是他的风筝,他对自己的感情变成了他手里的风筝线,温柔而包容,却坚韧无比地保佑着赵启平隔断了无数的酸楚与辛苦,孤独和无助,让赵启平成为了在人生洪流之中斗风筝的王者。
赵启平像阿米尔一样,在心里一遍遍呐喊着“我追”,他无声地喊着,“我追。”

谭宗明听到了楼下开门的声音,摘了框架眼镜往楼下走,却被一路踏雪无痕长驱直入的少年撞到了肩膀,还没来得及讲话就被拽着手腕拉进了他的书房。
他看着赵启平哆哆嗦嗦地抽了张纸,低头伏案刷刷刷信笔疾书。蚕食桑叶一般的声音十分妥帖动听,温暖又安全。谭宗明看着赵启平头顶的发旋儿发着呆,不知道他在写什么,但他心里大概猜到是李熏然说了什么让少年动容。
是什么呢?谭宗明思考了一会,突然想抽支烟。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去阳台点一根的时候,赵启平终于合上了钢笔笔帽,清脆的哒一声之后,他吹干了纸上的墨水,将纸条折叠成一个小小的方块,翻出端午节放香包用的锦囊将纸条装进去,塞进了谭宗明口袋里,说道,“送你,不要弄丢啊,这很重要的。”
谭宗明摸了摸口袋,手指感受到了一层轻薄的突起,点点头。
赵启平站起身子看着谭宗明,两个人无言地对视了半天,他突然伸手抱住谭宗明在空调间里吹得凉凉的身体,将脸埋进了他的肩窝。
谭宗明的心猛然一抽,他伸手搂着赵启平的身体,揉着他的后颈说道,“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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