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魯魯 —

【谭赵】监护人(五十六)

人称清和:

本章节特别鸣谢  @好好学习 

  


  

赵启平坐在食堂用银勺子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一直到牛奶和方糖完全融进那一杯深棕色的液体中,逐渐因为水乳交融而变得温柔平缓,直到彻底叛变,成为浅浅的卡其色。他看着落地窗外的另一栋住院楼,想到谭宗明前几天的话,“如果咱们的事被发现,我肯定会被我爸打断我的狗腿,到时候你来做我的主治医生吧。”
当时赵启平换了首歌,懒洋洋地说,“好啊,那我选专科的时候就选骨科吧。”
两个低能仔。赵启平尽量隐匿住自己几乎无法掩饰的笑意,抿了口咖啡。
啊,糖太放多了。

日子波澜不兴地一天天滑过去,天气逐渐变冷又开始回暖。在这个风情万种的春天,赵启平轮换专科到了外科。负责带他们的是一名行医多年的老医生,对手下的实习生严格得不可思议,每天几个累得直打晃的大学生看到那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秃顶大夫就打怵,几乎腿一软就能当场跪下。
那位医生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带着实习生们查房的时候突然检查他们的知识储备量,冷不丁列举出一个意外情况来问他们应该如何应对。连轴转了超过24小时,赵启平再见到这位师傅,就从心底里希望地壳可以突然裂开一道口子,喷涌而出的岩浆可以把他瞬间融化,让那位外科死神再也找不到他。

赵启平正在走神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谭宗明的视频邀请。他点开绿色的按键,那个人叼着勺子的脸就出现在屏幕上。
 爆炒腰花和清炒菜心。赵启平透过了那人摆在桌子上露出一角的饭盒推测出了他的午饭——还可以,质量不算差。赵启平长官颇为满意地想,随即又想起自己当成早午饭啃的三明治,对谭宗明生出了一丝有些嫉妒的情绪。他用手指戳了戳屏幕,发出一丝感叹,“我真是想今天就拿到牌飞回上海。”
“怎么,想我了啊?”
“这样就有家属给我送饭了啊。”赵启平咧着嘴笑道。
谭宗明欲言又止,赵启平适时打住了他的话头,抢着说,“你要是飞过来就等着睡地板吧。”
“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
赵启平抻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长长吐了一口气,想一直在阳光下眯着眼睛小憩的猫。他说,“用我灵活的大脑猜的,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大夫调整了一下坐姿,道,“行了老谭,别折腾了,飞来飞去不要钱啊?”
“我有钱。”
“谁会嫌钱多啊?而且来回飞也累,你一大把年纪就别总折腾了。”
“可是我想见你。”谭宗明道。
赵启平被他这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过了几秒钟他才眨眨发酸的眼睛,道,“对不起啊谭叔叔,我太忙了,都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你别跑就行了。”谭宗明半真半假地说。

谭宗明的声音可真好听,好听得像是一座桥,让赵启平恨不能此刻就站起身顺着长长的路走到他的身边。他感觉自己听见了空气中自己的心在剧烈震颤时发出的低鸣。爱人和朋友都站在桥的另一端,赵启平想要伸手抓住他们。

“你安心做你的事,别担心我也别想太多,知道吗?”
赵启平刚要出声,口袋里的传呼机突然叫得像被开水烫了的鸡。谭宗明见状道,“你去忙吧,我也要工作了,记得按时吃饭。”
赵启平嘴里念叨着“抱歉抱歉谭叔叔”,随即端起咖啡杯将已经开始冷掉的饮料一饮而尽,抄起手机就往急诊大厅跑。赵启平的白大褂下摆随着他跑步的动作一跳一跳的,砌着瓷砖的墙壁,慢慢走路的病人,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患者迅速往后移动。赵启平一面看着手机屏幕,却舍不得挂断。谭宗明看着屏幕里纪录片镜头一样的画面,摇摇头道,“我挂了,你要好好工作,知道吗?”
赵启平哎了一声,“你现在就挂啊?”
“你要和我视频着抢救吗?”
赵启平眼看就要奔到目的地,他没吱声。谭宗明道,“好好工作,你现在可是一名准医生啊。”
“知道了。”
谭宗明故意忽略了他恹恹的语调,收了线。桌上摊着一片平铺直叙简洁明了的文件,广告预算,地皮购买计划书,项目统筹表。他揉揉睛明穴,灌了一杯浓浓的茶下去。强迫自己把精力从和自己玩柏拉图的爱人身上转移到眼前枯燥到人神共愤的文件里。
老子不想上班,谭宗明恨恨地翻了一页纸,老子想去找赵医生看相思病。

李熏然把自己裹在一件风衣里,拎着保温饭盒敲响了凌远办公室的门。门里面那个人正被胃痛折磨得直冒冷汗。他还没来得及没回话,那个人就带着生滚鱼片粥暖洋洋的香气熨贴地推门走了进来。
阳光并不明媚,凌远却觉得他人的身影几乎要隐匿在耀眼的日光之中,温暖又温柔地埋进丝绒地毯里。
“胃病犯了吗?”李熏然放下饭盒,从包里翻出了胃药拧开瓶子倒了两粒药片出来。
“你随身带我的药?”
“不行吗?”李熏然反问道。
“行……”你干什么都行。凌远在心里说。
“你趁热把粥喝了,我担心你胃不好不敢给你买米饭。”
“熏然,”凌远拽住了李熏然的手腕,目光灼灼,“我们算什么关系?”
李熏然软软地看着凌远,好像一只小鹿般放着光,“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凌远问道。
李熏然盯着凌远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眼角的细纹如水波一样一圈圈涤荡出来。
“熏然,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他固执地追问。
李熏然垂着眼睛笑道,“我希望你爱上我啊。”
凌远突然感觉自己听到了空气流动的声音,一圈一圈把自己的眼睛蒙住,缠绕着自己的心脏,禁锢了自己的理智。他不知道那是哪里来的错觉,抑或是真实存在的感官。他看着眼前的人,反而又觉得巨大的幸福与满足感令这一切有些不太真实。
李熏然接着说道,“我这个礼拜三要去香港出趟差,回来之后我们吃顿饭吧。”

赵启平歪着身子倒在沙发上浅眠,另一名医生突然冲了进来,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摇醒。
“快起来快起来!送进来一个大陆警察,我们国语讲得不好你快去看看!”
赵启平一个激灵,站起身就跟着同事往门口冲。
“现在什么情况?”
“高处坠落,现有多发骨折,伴随脾破裂、气胸和创伤性湿肺,必须立刻进手术室。”
赵启平一愣,“我现在没资格进手术室。”
“知道,但现在伤者意识低迷,也许讲国语会更容易稍微唤起他的意识。”
赵启平跑到急诊室,远远就看到一个血色的人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如同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
他走到床边却当场愣住,几乎站不稳跌坐在地上。赵启平几近歇斯底里地叫道,“熏然哥!”

李熏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眼眶深陷,整个人消瘦得不像话,像是一个气若游丝的纸片人。
赵启平心慌意乱,捏着他的手心在李熏然的耳边问道,“熏然哥,我是赵启平。你听得到我的话吗?”
可是没有反应。赵启平几乎要发狂,他看着李熏然毫无反应的身体,想问他怎么不睁开眼睛和他说话。
赵启平咬咬牙屏住眼泪,退到门口打通了凌远的电话。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灵魂漂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捏着手机,问凌远李熏然的病历资料以及有无药物过敏。他凭着本能去咨询需要了解的事项。他无力去安慰那边同样从震惊到焦急的凌远。
赵启平看着李熏然被推进手术室,他看到他师傅和师兄步履匆匆地走进手术室,他看到手术中的牌子亮起来,他却无法安心去工作。
赵启平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脑袋,觉得头痛欲裂。他走到院子里点了支烟,掏出手机打通了谭宗明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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